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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马的生平

熟悉日本战国历史的朋友,一定记得明智光秀的封地中心是在坂本城。坂本姓氏,正是源之于此。明智光秀之婿明智秀满(左马之助),传说并没有死于坂本城天守阁自己放的大火中,而是逃到了土佐的长冈郡,四代至八兵卫,开了一家居酒屋“才谷屋”,六代至八郎兵卫,始取得乡士资格。八郎兵卫大名直益,正是坂本龙马(本名直柔)的此庆祖父。

坂本龙马天保六年11月15日(1836年1月3日)出身于土佐藩(位于日本四国岛,今高知县)高知城下上町(今高知市本丁筋一丁目)富裕乡士家庭。他的祖辈经营才谷屋酒店,出售清酒,后取得乡士身份,即出钱购买的武士阶层中最低的一种(土佐藩的武士阶级主要可以分成地位较高的上士阶级与地位较低的下士阶级,上士及下士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差别待遇,故长久以来下士阶级均一直受到上士阶级的处处压抑)。

其父坂本八平直足,母亲幸氏。据说其母怀孕时梦见云龙奔马在腹内飞腾,因而取名龙马。他是坂本家最小的儿子,父亲为还有一个大哥(权平)及三个姊姊(千鹤、荣、乙女)。因此,龙马和其它大部分维新志士不同,一是身份低微,只是个乡士,再就是非常有钱(才谷屋是土佐数一数二的大商家)。 坂本龙马出生的时候正是幕府末年西方资本主义入侵,日本处于空前民族危机的时代。此时日本有识之士国防意识高涨,为了保卫日本,武士们重新开始修练武术,特别剑术一项一度复活,全日本的剑术馆又兴盛起来。青少年时的坂本也不例外,在住家附近的小栗派剑客日根野辩治的剑术馆学剑术。这里聚集着下级武士的子弟,毫无拘束,自由空气浓厚。

1853年19岁的坂本到江户,进入京桥桶町的北辰一刀派千叶定吉的剑术馆进一步修剑术。他牢记父亲的告诫——不忘忠孝修行第一,不移心物质浪费金钱,不沾色情忘记国家大事,专心一致学本领。两年后终于取得老师的秘传证,并把户籍迁到千叶定吉剑术馆,定居江户。安政四年(1857年)土佐藩主山内容堂在江户举办武术比赛会,数十名剑客参加比赛,坂本和岛田驹之助比赛获胜。

当时的剑术馆不仅是练武场所,还是政治学校,来自各藩的青年议论国家大事,日本究竟如何对待外敌才好。他们为了证实自己的议论,遍历各国(藩)收集情报,再回到江户作为讨论的材料。土佐藩的武市瑞山、长州藩的高杉晋作和桂小五郎就是这样的青年。文久元年(1861年)武市瑞山在江户的藩邸组织土佐勤王党,并回土佐扩大组织,有200多人参加,坂本是其中之一。1862年1月坂本代表土佐勤王党领袖武市瑞山到长州会见长州勤王党领袖久坂玄瑞,并探听天下形势。3月回藩以后便毅然脱离藩籍。

当时脱藩是犯重罪,不但本人要处死,还牵连家族。因坂本脱藩,他的姊妹乙女不得不离婚,送名刀给坂本的姊姊荣自杀,兄权平花了很多钱总算免难。而他自己则离开土佐藩以后便成为一个职业革命家,然而生活的严峻考验在等待着他。

幕末脱藩的人所走的唯一道路是暴动举兵,如掀起“天诛党之乱”的武力讨幕先驱者吉村裂扒罩寅太郎等,有强烈的功名心。但坂本脱藩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了摆脱充满反动势力的土佐藩的束缚,思想和行动上获得自由。因此坂本脱藩后不跟吉村寅太郎走,而周游九州,经大阪到江户,拜见幕臣胜海舟,跟他学航海术。武市瑞山作诗赞叹他的果断的脱藩行动:

肝胆元雄大,奇机自涌出。

飞潜有谁识,偏不耻龙名。 1863年8月18日政变以后,激进派三条美实等七公卿失势,尊王攘夷派被逐出京都。土佐藩的公武合体派(保守派)山内容堂镇压以武市瑞山为首的勤王党,武市被捕自杀。这是武市不能摆脱封建思想——对天皇、将军和大名尽忠的结果。坂本则与萨摩藩合作,创办龟山商社,专门从事萨长两藩之间的贸易、运输和购买武器船舶的业务,超越了武市瑞山的“一藩勤皇主义”。 坂本生平崇拜老子,自称“自然堂”。他从老子那肆闹里接受了虚无主义,即把自己看成空的。老子的“回到自然,人在无或空之中才有存在的意义”这一种想法最引起坂本的注意。

这种无欲和否定自己的精神具体表现在“不希望别人评价”或“不合别人的评价”,正如他的老师胜海舟所说“行动在于我,评价在于他人,与我无关”。1867年向后藤象二郎吐露“船中八策”的时候,坂本没有自夸这是我想出来的,因此山内容堂的宠臣后藤进言时,把它作为土佐藩的藩论,并进一步发展为对幕府的大政奉还建议书。此事连当时和后藤一起参加大政奉还运动并起草“五条誓文”的福冈孝弟也不知道,到后来才明白“船中八策”是坂本龙马想出来的方案。这是坂本智虑深远,如果不完全当作后藤自己的创造,山内容堂不会接受。这就是他的“不希望别人评价”而自由发挥思想所起的作用。

坂本龙马思想的进步在于抛弃了狭隘的“一藩勤王主义”,和单纯的尊王攘夷思想诀别,既不是攘夷又不是开国,而是超越这两个概念,把眼睛朝向碧绿的海洋,即富国强兵才是当前员迫切的任务。因此他1862年到江户,不是去杀开国论者胜海舟,而是去受他的感化和教育。因为胜海舟已在两年前乘“咸临丸”去过美国,了解近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经济和社会。 坂本龙马在胜海舟的保护下进了神户海军操练所(类似国立海军大学或商船大学),并成了该所的领导人(塾头)。但是元治元年(1864年)胜海舟因部分学生作为反幕军参加池田屋事件被罢职,海军操练所也于庆应元年(1865年)关闭。

于是坂本龙马和操练所的学生在长崎成立龟山商社,专门从事萨长两藩的交通运输和进口军火的业务。建立商社虽然是为了生活,但对坂本来说,倒幕与其说是政治斗争不如说是经济斗争,也就是说雄藩要将当时被幕府垄断的贸易夺过来,瓦解幕藩体制,然后重新组织新政府。

1867年以龟山商社为基础成立海援队,坂本龙马为队长,其下设置文官、武官、器械宫、运输官、医官等,成为土佐藩的一个商会。因此土佐藩也赦免了坂本的脱藩罪。

坂本心中的海援队不是单纯为土佐藩的利益而设,而是凝缩象征大政奉还后按新体制成立的日本国家的政策方针。坂本的一切思想都寄托于海援队,后来他对岩仓具视说它是“世界的海援队”。

海援队的规则第一条说,“凡有志于海事的我藩或他藩的脱藩者均可入队。本队的目的在于以运输、商业、开发、投机等帮助我藩,今后队员的选拔不论出身如何,一律按本人的志愿办事”。这样海援队成了所谓脱藩者——自由人的团体,同时也是一个不拘身份的组织。这方面不仅是与幕藩体制的阶级社会相对立,而且创立了一个没有等级身份的社会组织。这点与后来明治维新成立的藩阀政府相距甚远,坂本龙马的理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萨长两藩为争夺全国政局的领导权发生不和。经坂本龙马从中斡旋,1866年1月长州的木户孝允和萨摩的西乡隆盛、小松带刀在京都缔结“萨长同盟”,一致结集倒幕势力,准备武装推翻幕府。但是武力倒幕,外国必然乘内乱之机进行侵略。为了确保日本的独立,不让列强像对中国一样蹂躏日本领土,必须避免内战。后藤象二郎对坂本龙马的这种见解很赏识,问他有什么秘策?

秘策并非没有,那就是让德川氏将政权奉还朝廷。” “什么?!”连后藤也直翻白眼了,但立即转过脑筋来,“的确,如果那样的话,萨长两藩既不会起来,战火又可以避免,同时英法两国也垂头丧气了。不过佐幕派恐怕不会沉默吧。” “可以重新让德川庆喜做大臣。” “如果那样的话不是没有多大不同吗?” “不,不问公卿、诸侯、武士、庶民,让天下的人才都参加议会和国政。”

终于后藤领会了坂本的奇策——避免内乱,使列强无危机可乘,而且还贯彻了萨长两强藩的主张,同时幕府也不负致命伤,这样土佐藩更能发挥领导作用。这岂止是一箭双雕,还是一箭四雕的好策略。“懂了,就这样做吧!不,只有这样。明天藩船‘夕颜丸’进京,跟我一起去,我想在船中将你的话重新整理成文件。”后藤象二郎说。

在“夕颜丸”上,海援队文官长冈谦将坂本的设想记录下来,那就是所谓“船中八策”——(1)奉还政权;(2)设上下议政局;(3)登用天下人才;(4)广泛采纳公议修改条约;(5)重新撰定法典;(6)扩充海军;(7)设置亲兵保卫帝都;(8)就金银物价制订与外国相等的法令。这一个新的政权设想大纲,四个月以后作为“大政奉还”实现,而且还发展为1868年的《五条誓文》——(1)广兴会议决万机于公论;(2)上下一心盛行经论;(3)官武一途迄至庶民各遂其志;(4)破旧来之陋习,基天地之公道;(5)求知识于世界,大振皇基。

坂本龙马之伟大在于勤王与佐幕或开国与攘夷的国家政论的分裂中作出达到革命目的的战略设想,而且描绘出革命后的政体大纲。然而,后藤因实现大政奉还而受到藩主山内容堂的奖赏,到明治期才知道这是坂本的创见。再者坂本的船中八策本来很具体,后来发展到五条誓文便变得十分抽象了。在藩阀统治时代,他的民主主义政治设想更是成了泡影。

明治维新以后,日本新政府的组织纲领就是在这两份“八策”基础上完成的,由此也可见坂本龙马的思想是多么杰出,见识是多么超凡了。然而,也有学者指出,龙马的历史作用是被人为夸大了,《船中八策》的底本来源于佐久间象山和胜海舟的另一名弟子、上田藩士赤松小三郎,而完成《新政府纲领八策》的也不是龙马,而是后藤象二郎。孰是孰非,暂时还无从确定。 庆应三年(1867年)11月15日晚上,天气特别寒冷,北风呼啸,连人们走路也要小跑步。

京都四条河原町的土佐藩人经常出入的酱油店“近江屋”二楼,坂本龙马和来客陆援队长中冈慎太郎(幕末志士,生于1838年,死于1867年)在争论。这天俩人的争论特别激烈,因为坂本主张和平演变,中冈则主张武力倒幕。

“石川(中冈慎太郎的别名)呀,如果把刀放在旁边,大家就不知该怎么干了,远离刀讨论不好吗?”坂本对中冈建议说。

“行,就这样干吧!”中冈回答。于是俩人为了避免发生冲突而动武,双方都把刀放在地板间里手够不到的地方。这就埋下了俩人的死因。

“天较冷吧,肚子又饿,今天是我生日,我们来喝一杯吧,峰吉呀,给我买点鸡来。”坂本对中冈说。小仆人蜂吉出去买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了。不久楼下有人来访,在坂本身边照料的山田藤吉开了正门,见两个蒙面武士站着。他们很有礼貌地说:“坂本先生在吗?我是十津川乡士,如果在的话想见一下。”接着便出示了名片。藤吉知道坂本和中冈两个人朋友很多,毫不怀疑地接过名片将他们引入屋里。藤吉正要上楼,不料被跟在后面的刺客砍了一刀,流血倒在地上。 两名刺客直奔楼上,像疾风一样跑到屋里。一名刺客从背后对准坐在前面的中冈砍了一刀,另一名刺客对准坐在火盆前的坂本前额横扫一刀。受伤的坂本转身要想去拿放在地板间里的爱刀“吉行”时,左右两肩又吃了两刀。刺客正要再砍时,被坂本用末及出鞘的刀挡住,刀身被斩断,接着刺客又在坂本前额扫了一刀,鲜血直溅到墙上的《山茶花》挂轴上,脑浆直流。坂本喊道“脑袋破了”,“石川,刀刀……”便昏倒过去。

中冈听到坂本在叫自己的别名“石川”,但因长刀在书画屏风后面,只得用信国短刀和刺客交战,不料又被刺客加了几刀,倒在地上。两名刺客说一声“已经行了,已经行了”,扬长而去。

刺客离开后,坂本一时苏醒过来,一面拔刀一面朝着满脸鲜血的中冈问道:“手还顶用吗?”提着灯笼爬到楼梯边,一面往下看一面喊家人,大量鲜血流到楼下。

约半小时不到,峰吉提着买来的鸡回来了,见到如此惨状吓昏了过去。坂本当天晚上死去(33岁),受六处重伤的藤吉次日晚上死去(25岁),中冈两天后(17日)的晚上死去(30岁)。18日下午2点,三口棺材在陆海援队员及在京的土佐藩同志护送下,从近江屋抬到东山之麓灵山墓地安葬。

其实别说刺客是谁,就连刺客的真实意图竟然也是个难解之谜。龙马的思想倾向于和平解决争端,逼迫幕府交权,中冈慎太郎则是坚定的武力倒幕派,两人分别指挥着一支队伍,那就是由龟山社中改编成的“海援队”和慎太郎的“陆援队”,可谓是倒幕各强藩间最主要的联络人。

“海援”、“陆援”,互为表里。虽然中冈慎太郎之创建陆援队,灵感是来自龟山社中,但坂本龙马把龟山社中改编为海援队,实际是仿效陆援队。相比之下,海援队更象商团,龙马更象辩士,而陆援队仿佛军队,慎太郎无疑是名战士。虽然有关“龙马的主要目的是赚钱,慎太郎的主要目的才是维新”的论调简直放屁,但中冈慎太郎在明治维新中的作用,确实并不小于龙马——并且更遭幕府嫉恨。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社会舆论都认为近江屋事件,刺客的目标不是龙马而是慎太郎,可怜的龙马只是受到牵连而已。维新以后,随着新政府对龙马的大肆鼓吹,随着各种颂扬龙马的文艺作品的出现和流行,坂本龙马的声望被越抬越高,正反就来了个大颠倒,龙马被认为是主要刺杀目标,中冈慎太郎倒变成陪着倒霉的了。

既然搞不清刺客的主要目标究竟是谁,所以刺客的来源,也就成为了一个历史之谜。一般认为有以下三种可能:

一,刺客来自京都见回组。这个组织和新选组相近,都是幕府所建立的维持京都治安的半警察团体,上级机关也都是京都守护。所不同的,新选组主要成员都是一群下级武士和浪人,见回组的主要成员却是身份较高的幕府直辖武士。维新以后,据见回组成员今井信郎、渡边笃交代,刺客乃是同组的佐佐木只三郎(如果还记得新征组清河八郎被杀一事,应该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并且指使者很可能是坂本龙马的老师胜海舟,或者与海舟同级的其他幕府高层官员。

然而,佐佐木只三郎在1868年于倒幕战争中重伤而死的,死无对证。而今井信郎、渡边笃两人并没有亲身参与或谋划近江屋事件,对事件细节几乎一无所知,指证佐佐木只三郎也只不过是听信传言而已。虽有人证,却不可靠。

二,刺客来自于新选组。这种猜测的证据,上节已经开列,就不必多说了,但问题是提供证言的御陵卫士们和新选组是仇深似海,很可能只是故意栽赃。

就在近江屋事件发生的三天以后,近藤勇邀请伊东甲子太郎去自己小妾家喝酒,将其灌醉,然后在他回家途中,大石锹次郎带同数名新选组组员突然从街边杀出,砍死了甲子太郎——是为“油小路事件”。不仅如此,新选组还有狠的,他们就把伊东甲子太郎的尸体陈列在大道上,设下埋伏,突然袭击前来收尸的御陵卫士7名主要成员,砍死了其中3人。

为什么这么狠呢?因为根据新选组的规章,退组就是叛组,只有死路一条。后来被杀的3人,藤堂平助本是新选组八番队长,服部武雄、毛内有之助也都是旧日的组员——新选组杀自己人,比杀敌人还狠!

所以一口咬定近江屋事件的凶手来自新选组的御陵卫士们,他们的话也不可尽信。

三,这都是萨摩藩的阴谋。虽然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但在对待幕府是以武力讨伐还是政治威压的态度上,萨摩藩和坂本龙马是越走越远。况且,龙马支持山内容堂向德川庆喜提出《大政奉还的建议书》,在萨摩方面看来,几乎是把弹药资助敌人的卑劣行为。故此有学者猜测,刺客是由萨摩藩所雇佣的,或者是萨摩藩悄悄向幕府泄露了龙马的行踪。真相,恐怕会永远湮没于历史的荒草残烟中,无从追寻了吧。

坂本龙马的生平